头疼别医脚：FTX倒台的真正启示

加密资产交易所FTX的倒台无疑严重打击了加密资产市场，打击了投资人的信心，也引来了对以区块链技术为基础的加密资产生态圈的无尽责难。甚至于有人对新加坡这个当下的亚洲加密资产重镇的监管机构提出质疑，从而令新加坡金管局（MAS）今天不得不专门作出澄清。

近三年来，清澄君花了不少时间学习、思考加密资产的监管问题，也始终认为需要强化监管。在加密资产的金融交易中充斥着大量的赌博乃至庞兹骗局，这一点无可否认，也正是监管滞后的结果。然而，假如有人将FTX的倒台视为去中心化的金融行为的失败，乃至区块链去中心化理念与技术的破产，那恐怕就大错特错了。

FTX从来就不是去中心化的交易所，这一点熟悉加密资产行业的人士都很清楚。而且，加密资产行业的混业经营特质，使得它非但是中心化的交易所，还把交易所、经纪商甚至银行统统中心化到了一个躯壳里。伴随媒体对FTX运营状况的深入报道（如Inside Bankman-Fried’s Doomed FTX Empire, Wall Street Journal, Nov. 19, 2022; Hold on for Dear Life, The Economist, Nov. 19, 2022），我们发现FTX非但是一般意义上的中心化金融机构，更是内部治理毫无章法，不讲半点分权监督。

用如今负责FTX破产程序的华尔街著名破产律师John J. Ray III的话说，FTX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烂摊子。要知道，这位可是亲手主持过安然（Enron）破产的行业耆宿。也就是说，FTX的治理混乱程度，至少超越了作为公司治理失败之样板，唤起美国公司治理全面革新的安然公司。简言之，FTX这是一家寡头治理之下的中心化机构——它代表着极端的中心化。因此，FTX的倒台恰恰印证了中心化的失败，而非去中心化的失败。

无独有偶，今年以来出现丑闻，面临破产的加密资产企业，从Celsius，Three Arrows, Voyager，到Terra/Luna无一没有鲜明的中心化特质。相反，在这场加密资产的海啸之中，那些真正去中心化的平台尽管其发行的加密币价格难以幸免，但其基本功能和运营大体都安然无恙，无论是去中心化的借贷平台Compound，去中心化的交易所Uniswap还是去中心化的稳定币DAI。不久前引起广泛注意的Bloomberg专栏作家Matt Levin在其针对加密资产行业的四万字长文“The Crypto Story”中也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点。

因此，FTX倒台带给我们真正的启示有些出乎意料，那就是中心化在失去监管时的脆弱，以及由此反衬出的去中心化之韧性。经过这一场海啸，我们的首要任务绝不是竖起指头来指责某国的某个监管机构，更不是站在一边看热闹或者讥嘲——无论是事前的还是事后的“诸葛亮”们，而是应该认认真真、正本清源地思考如何监管加密资产生态圈里的中心化机构（清澄君此前的一些思考参见《比特币究竟是个啥——就法律而言？》）。

与此同时，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对去中心化运作原理知之甚少，对所谓去中心化的治理模式研究还十分粗浅。简单套用对中心化机构的治理与监管思路，也许并不管用。这方面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深入理解去中心化运作的机理，而眼下加密资产生态圈中，中心化与去中心化的此消彼长也正好提供了反思去中心化的良机。

FTX的倒台是高度中心化的倒台，是一群有资源、有智商、有头有脸，却无经验、无底线、无知无畏者，借助商界、政界、媒体的力量，打着去中心化的旗号，编织中心化谎言的倒台。但无论如何，这并非去中心化的倒台。尽管清澄君相信，中心化与去中心化必定都有其边界，可是，倘若要借眼下的时机来限制去中心化，那只能是头疼医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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